来碗菠菜汤
她是个曼妙的女子,如花的样貌,能歌善舞,只是学习不太好,中专毕业去了一家机床厂当了一名将头发掖进帽子里的女车工。但母亲说,不要紧的,女孩子只要长得好就能嫁得好,嫁得好就一切都好。
可她爱上了他,和她一样毕业后分在车床厂,只不过技术比较突出,做了一名小小技术员。他家在农村,住单位宿舍,她倒班,偶尔也要住到宿舍里,进进出出的便认识了,说了话,来了感觉,触了电。年轻的心总是容易靠拢。他们常在宿舍的食堂里吃饭,两碗肉丝面或者两份盒饭,简简单单,却吃得热热闹闹。
她母亲知道她恋爱了,竭力反对。母亲说:女人的婚姻是第二次投胎,没投好一辈子就完了,比 次还重要,父母出身没得选,只有老公能选,为什么不选好的,非得选他,一个农村小子。以母亲的观点自己的婚姻就是一次选择错误的投胎,可母亲说那是年代造成的,成分不好的她根本没得选,所以她不允许独生女儿重复她的老路。开始她是反抗的,与母亲理论,与母亲对恃。甚至不说话,不回家。
那段时间正好赶机床厂效益不好,经常性的拖欠工资,他的生活突然就捉襟见肘了,或者是原本就没有富足过,他的父亲常年有病,他每月都要寄钱回去,爱上她后约会、吃饭、看电影,哪一样都需要钱,好在她懂得他的难处,多数情况下两个人只是逛逛不要门票的公园,可他的钱还是常常不够用,再去食堂吃饭他就给她要一碗肉丝面,里面卧一个荷包蛋,或者来一份五元的盒饭,而他自己只要一元钱的米饭,还有一碗菠菜汤,也是一元钱。她把盒饭推到他面前,让他吃,他推回去。他说,他喜欢喝菠菜汤,他们家种了好多菠菜,他母亲总熬菠菜汤,一喝这汤他就能想起母亲,他喜欢这种感觉。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带着笑,眼里却含着泪。
为了拉她回头她母亲开始给她介绍对象,她漂亮,找对象不难,且全是条件好的。母亲一次次带她去相亲,这个茶楼,那个咖啡屋,今天吃了中餐,明天吃西餐,男孩子没少见,有钱有势的没少见,可她就是不点头,还在母亲不注意的情况下跑出去偷会他,吃五元一份盒饭,看他喝菠菜汤。 还是母亲给她定了一男孩子,母亲同事的亲戚,家世显赫,据说亲家一成就帮她调动工作。她终于点头同意了,调动工作成了诱惑,诱她谈一场她并不情愿的恋爱。
在决定分手之前她一个人去了食堂,坐在他们常坐的位置,要一碗米饭后对打饭的说“来一碗菠菜汤”,然后慢慢的吃饭喝汤。那汤清淡寡味,甚至没有咸淡味,几片发*的菠菜叶,孤零零的。她喝一口,心疼一下,喝一口,心疼一下, 泪流满面。汤终于喝完了,她也有了新的决断——那就是要和他在一起。
不顾母亲的反对她和他走进了婚姻的殿堂,开始了租房,粗茶淡饭的生活。正如她所料,婚后的他对她更是爱护有加。只是单位效益每况愈下,不能给她富足的物质生活。后来他决定考研,靠知识改变命运。他说,反正也是负资产,不如一博,兴许还能“负负得正”。苦学半年,他考上一所名校,出人意料的,他在旁人的惊诧声中说:是把对她的爱当成了动力,才有了这样的结果啊!举债读书, 年负一万,第二年负两万,他一如既往的坚持着,还不断的给她鼓尽:等我一毕业,就“负负得正”了。这期间,她到健身房去做教练,赚些外块贴补家用。
果然,毕业后他找到了薪水很高的工作,年收入十万,她也辞去了工职,随他去了大城市,当然不用再工作,他的十万年薪就是她的。可闲不住的她还是去了健身房做瑜珈教练,她的学历实在不高,除了这个真还找不到合适的工作。这一次他没有反对,他说不为她能赚多少钱,只为她有个好心情好身体。做瑜珈教练挣的虽然不少,但毕竟不是能拿到层面上的工作,她开始心情沮丧,在他面前觉得落威,话少了又少,甚至有了离开他的念头。
一天,他执意带她出门,她怎么也不肯,她已经好久没和他一起出门了,他去的地方都是 的地方,她怕自己给他丢面子。 在他的恳求下她随他出了门,没想到去的竟然是他念研究生时的学校,且直奔学校的食堂。他很娴熟的点菜、划卡,给她点的竟是一碗肉丝面,自己先来了一碗米饭,然后看着她冲着窗口的师傅喊“来碗菠菜汤”,只那一句话,她和他的心都皱成了一潭春水。
当然她没有离开他,就像十年前没离开他一样,只为那句“来碗菠菜汤”。夜晚恩爱时,他对她耳语:做人要有良心的,况且我们那么相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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